融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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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京城亂子尚未徹底平息時, 陸錫便討得了聖上的首肯，帶著蘇錦書低調出城往北。
這次離京，他們身前身後都帶了不少人。
程嬤嬤和汀芷這些隨身伺候的單獨有一輛車。
管姝扮城男裝, 充當隨從, 也跟著。
還有一些沒有露面的暗門屬下。
郡主府的部下，唐九他們也都跟著。
蘇錦書被搞得有些坐立不安, 問：“這是不是太興師動眾了。”
陸錫靠在她的身上, 幾乎要躺下了, 道：“你不必多想，有機會出來游山玩水, 他們都很感謝你。”
蘇錦書目露疑惑：“是這樣嗎？”
陸錫自然道：“是啊, 呆會記得跟他們要謝禮。”
蘇錦書目瞪口呆：“你怎麽還榨取屬下的錢呢？”
陸錫辯駁：“他們很有錢的。”
蘇錦書皺著一張臉：“那也不好這樣吧。”
陸錫有個好處從來不與她爭論, 一旦有了分歧他就閉嘴, 娘子說的全對。
這樣一來, 先不論他是不是真心，至少表面上蘇錦書是被哄高興了。
蘇錦書在他身上亂摸了一通, 最後在他的袖子裏摸到一個烏木小匣子, 她給掏了出來，問：“這是什麽？我可以看嗎？”
陸錫替她彈開了鎖扣，道：“看吧。”
蘇錦書打開匣子, 瞧見裏頭是一枚漆黑的大藥丸。
“藥？”蘇錦書疑惑。
陸錫：“靈丹妙藥。”
蘇錦書問：“治什麽的？”
陸錫道：“保命的。”
蘇錦書沈默了一會兒，把小匣子合上, 還給了他。
她的藥依然每天不停的送到嘴邊, 程嬤嬤會在一旁盯著她吃下去。她再也沒有問過是什麽藥，要吃到什麽時候才能停。
一直不停的藥、那燃在她房中的奇怪又濃烈的香、還有重新別請出山為她診脈的老神醫沈先生。
蘇錦書已經能肯定是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, 可能就是他們曾經提過的紫微道的毒。
可他們誰也沒有告訴她。
她很像問問，自己還有多少時間, 可又不忍心戳破這一層窗戶紙。
她隱約覺得，要是把話都攤開說明白了，他們就連最後的歡愉也要跟著消失了。
她不想愁眉苦臉的出去玩。
就裝作不知道吧，她想，反正這樣大家都開心。
往北的路並不好走，尤其是臘月間，許多地方都落了雪，崎嶇的路上結了冰，有時在度過河面時，還要給馬蹄裹上布，給車輪綁上繩子才能平安通過。
陸錫無不遺憾道：“我們來的太晚了，早些上路就好了。”
蘇錦書道：“不早也不晚，剛剛好。”
再後來，馬車也走不動了，他們便騎馬行走在小路上。
陸錫牽著神鳧。
神鳧背上坐著蘇錦書。
蘇錦書已經看見雪了。
雪白晶瑩，一團一團的落下來，掛在神鳧的鬃毛上，能停留很久。
她註意到前面陸錫的身上也落滿了雪，厚實的大氅令人行動變得很慢，雪堆得多了，看著就像個雪人。
蘇錦書俯身幫陸錫拍雪。
陸錫轉身給她手裏塞了幾顆野山楂，又小又幹癟，一看就不好吃，蘇錦書還是咬了下去，果然被酸的呸出聲，陸錫便悶悶的笑。
枯木枯草上掛了雪是極美的。
蘇錦書讚：“不似人間景。”
仙宮之美也不過如此。
陸錫安排的住處是在一座山腳下，挨著河，周圍沒有多少人家，很空曠，他們住在一座木屋子裏，臺階上的雪厚厚的一層，像豆腐塊一樣可以整塊刨下來。
房間裏熏著暖香，推開窗，便是她心心念念的冰奇景。
陸錫在檐下敲了一塊粗壯的冰淩子，用刀細細雕了一只剔透的小鹿，擺在蘇錦書的窗外。
蘇錦書伸出手去摸了摸小鹿，摸了一手的濕涼。
當天夜裏，這尊冰雕的小鹿就被她拿來摁在了陸錫的身上。
“你說你功法特殊，血脈不溫……讓我看看到底是你更冷，還是冰更冷。”
肉體凡胎怎可能抵得過冰雪。
只見那精心雕琢過的小鹿逐漸模糊了樣子，融化的水順著他的脊背濕噠噠的滑下。
陸錫明知她是在壞心眼的捉弄他，但還是忍住了戰栗，沒有亂了章程，深入淺出，托著她登至極點。
很快，蘇錦書就拿不住那小鹿了。
模糊成一團的冰從手裏滑走，落在錦被上，被陸錫反手撈住了。
蘇錦書一看要完，縮著要往裏頭躲，可兩人如此糾纏哪裏能躲的開。
陸錫單手就能扣住她那纖細的腰肢，將人禁錮在身前。
冰團子融化的只剩下一個栗子大小。
陸錫將其夾在指間，貼在蘇錦書的腿側。
蘇錦書一個哆嗦，渾身都緊繃了起來。
她的反應讓陸錫覺得有趣，更覺得新鮮。
蘇錦書的腿側很快就濡濕一片。
陸錫從背後貼著她，道：“我不該雕小鹿的，我就應該雕個你，雕一個等身大小一模一樣的你，好讓你用體溫融掉它……什麽時候融掉，什麽時候我們停。”
蘇錦書在顫栗中輕喘著，道：“你這種人寫進話本子裏是會被吸幹精血的……”
陸錫難得粗鄙了一次：“放屁。”
窗外冰天雪地，窗內二人體會著業火焚身，幾欲燒去了理智。
蘇錦書終於徹底把那塊冰給融了，陸錫才慢慢緩下了攻勢，在差不多的時候，抽身撤了出去。
蘇錦書察覺到今日與以往不同，支起淋漓的身子看著他。
陸錫躺在她枕邊，解釋道：“皇太後孝期，私下偷著玩便罷，明面上不能搞出娃娃來，否則會招來很多麻煩。”
蘇錦書往他懷裏靠，很快平息了躁動。
她想起來這一路上，聽隨從議論過，京城裏皇上又處置了不少人，弄的朝堂上人心惶惶，不得安寧。
蘇錦書問：“是不是又死了很多人？”
陸錫沈默了一會兒，說：“是。”
蘇錦書微微嘆了口氣，道：“其實那天夜裏，我能察覺到皇上心裏的猶豫，他原應當是不情願如此的，可最終還是雷霆手段的處置了。”
陸錫低頭看著她身上的粉暈漸消，用被子把人裹了個嚴實，像個雪白綿軟雪人窩在他懷裏。
他語氣緩緩道：“這些年，皇上也曾後悔過早些年手段太強硬，以至於血流的太多了，有傷人和……其實，後悔並沒有什麽用，你看，同樣的事再發生一次，他依然會做出相同的決定。”
蘇錦書道：“其實百姓們並不關心朝廷內亂死了多少人，我在江南時，只聽過眾人歌頌皇上仁德，年年輕徭薄稅，四海升平，這十幾年，是來之不易的盛世。”
陸錫道：“他是個很好的皇上……他為身邊人帶來了很多安寧，可他自己卻割舍了許多。”
蘇錦書道：“他像是被困在柱子上的龍。”
陸錫拍著她的脊背，搖了搖她，說：“睡吧。”
一向不愛賴床的蘇錦書在成親後，漸漸懶怠了起來，日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，睡足了覺再起來。
饒是如此，醒來時還是渾身酸軟，難受好一陣子。
蘇錦書快午時才養好了精神，從暖閣裏鉆出來，便見陸錫已經煮了一壺茶，搬了椅子坐在門口看雪落。
今日天色放晴了，但還是有雪花飄。
蘇錦書第一次見到晴日下雪。
日光朦朧，雪花在半空中打著旋，不緊不慢的落下來。
蘇錦書坐在小幾旁側的另一把椅子上。
陸錫伸手遞來一杯茶。
蘇錦書抿了一口，有些酸酸甜甜的味道，她掀開茶盞一瞧，這竟不是尋常的茶，裏頭煮的是山楂橘皮。
陸錫問她：“怎麽樣？”
蘇錦書道：“不錯。”
她慢慢嘗著，喝完了一盞茶。
茶幾上的小爐子還烤了幾只橘子，蘇錦書剝了一只橘子，嘗到了甘甜，分了一半給陸錫。
這樣靜好的時候，程嬤嬤端著藥來了。
蘇錦書從漆盤中端了碗，一飲而盡，旁邊一個小碟子裏放著一枚丸藥，她也拿起來吃了。
陸錫瞧著她這幅乖巧的模樣，道：“你吃藥倒是不用費心思。”
蘇錦書咽下口中的苦澀，舌根都麻了，卻道：“吃藥t是為了自己的身體好，藥那麽珍貴的東西，可不能浪費了。”
陸錫神情有些恍惚，道：“記得當年我被逼著灌藥時候，是真的打心底裏厭煩，寧可拖著傷遲遲不愈，也不願吞那些藥湯子。”
蘇錦書不解問：“為何？”
陸錫沒有立刻回答，想了想，才道：“我小時候吃過藥太多了，費那麽大勁治病，卻怎麽也治不好，令我一度很厭惡那一碗一碗的黑乎乎的湯藥。”
蘇錦書道：“所以你喜歡甜的。”
陸錫道：“糕點能讓人身心愉悅，人總要給自己找點能支撐下去的東西。”
蘇錦書道：“等來年夏天，我還給你做甜的蓮子羹。”
如果能等得到的話。
雪有一陣沒一陣的下，到了下晌，幾乎就停歇了。
蘇錦書抱著手爐回了屋子裏，從行囊中抽了幾根彩繩，配著各式各樣的珠子，編了好幾條亮閃閃的多寶串，掛在了窗上，還有檐下。
檐上堆著的雪只有午時才會融化，風吹著多寶串子撞在一起，叮叮當當的響。
傍晚的時候，蘇錦書聽到外面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：“你們是剛搬來山上的嗎？”
是個女子，聽起來年紀不大。
她在跟外面的陸錫說話。
但是陸錫沒有回答，他客氣的點了一下頭，轉身回屋，用目光示意蘇錦書去瞧瞧情況。
蘇錦書推開窗，只見院外矮墻下，站著一個少女，正好奇的擡頭看著她家房檐垂下的多寶串子。
“是啊，我們是剛搬來的。”蘇錦書說：“你是住在這裏的人？”
那少女道：“我住在河對面，也是個小院子，不過沒你們的大……前些日子這裏開始興建土木，我就猜是有新客人要來住了，果然沒猜錯。”
蘇錦書又仔細打量了她一番。
她年紀不大，穿得灰蓬蓬的，但是很厚實保暖，看不出身形怎樣，可從露出來的那一截纖細的脖子看，她有些瘦弱。
但年輕又瘦弱的她肩上卻背著一個半人高的竹簍，還掛著一把鋤頭。
蘇錦書見她對這些多寶串子感興趣，於是起身解了幾串遞給她。
那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。
蘇錦書道：“我隨手串的小東西，幾顆破爛石頭，不值幾個錢，好看罷了。”
那姑娘這才接了，耳尖紅紅的，輕聲道了一聲謝，轉身跑掉了。
蘇錦書不知她這麽急趕著去做什麽，很遺憾不能多聊幾句。
陸錫道：“她是河對面那戶人家的女兒，十七歲，一家子以種雪蓮花為生。”
他選定了這個地方作為落腳處，自然早就把周圍的情況都摸透了。
蘇錦書道：“她看起來有些害羞。”
陸錫說：“山裏的農戶深居簡出，很少見外人，正常的。”
蘇錦書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。
等天徹底黑下去，一輪彎月掛在天上，與雪光相交映，周遭亮堂堂的，連燈都不必掛。
院外傳來的敲門聲。
蘇錦書站在屋門前，看見是剛才那個女孩，她舉著一個籃子放在矮墻上，意思是送給她的東西，道：“我家自己種的雪蓮花，你長得這麽嬌弱，給你燉點湯補補。”
可能是介意她屋裏有男子，陸錫剛一露頭，她就退後幾步，跑遠了。
蘇錦書把那籃子拿下來，掀開外面的一層藍布，裏面是兩朵雪白的花，花冠足有海碗那麽大，下面的葉子還是鮮嫩的，還連著完整的根系，粗壯飽滿。
蘇錦書驚嘆：“好漂亮。”
陸錫瞧了一眼，道：“這樣成色的雪蓮花要麽是亂石灘上自由生長的，要麽是精心養育多年才長成的，你賺大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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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一些沒有露面的暗門屬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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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錦書被搞得有些坐立不安, 問：“這是不是太興師動眾了。”
陸錫靠在她的身上, 幾乎要躺下了, 道：“你不必多想，有機會出來游山玩水, 他們都很感謝你。”
蘇錦書目露疑惑：“是這樣嗎？”
陸錫自然道：“是啊, 呆會記得跟他們要謝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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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錫辯駁：“他們很有錢的。”
蘇錦書皺著一張臉：“那也不好這樣吧。”
陸錫有個好處從來不與她爭論, 一旦有了分歧他就閉嘴, 娘子說的全對。
這樣一來, 先不論他是不是真心，至少表面上蘇錦書是被哄高興了。
蘇錦書在他身上亂摸了一通, 最後在他的袖子裏摸到一個烏木小匣子, 她給掏了出來，問：“這是什麽？我可以看嗎？”
陸錫替她彈開了鎖扣，道：“看吧。”
蘇錦書打開匣子, 瞧見裏頭是一枚漆黑的大藥丸。
“藥？”蘇錦書疑惑。
陸錫：“靈丹妙藥。”
蘇錦書問：“治什麽的？”
陸錫道：“保命的。”
蘇錦書沈默了一會兒，把小匣子合上, 還給了他。
她的藥依然每天不停的送到嘴邊, 程嬤嬤會在一旁盯著她吃下去。她再也沒有問過是什麽藥，要吃到什麽時候才能停。
一直不停的藥、那燃在她房中的奇怪又濃烈的香、還有重新別請出山為她診脈的老神醫沈先生。
蘇錦書已經能肯定是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, 可能就是他們曾經提過的紫微道的毒。
可他們誰也沒有告訴她。
她很像問問，自己還有多少時間, 可又不忍心戳破這一層窗戶紙。
她隱約覺得，要是把話都攤開說明白了，他們就連最後的歡愉也要跟著消失了。
她不想愁眉苦臉的出去玩。
就裝作不知道吧，她想，反正這樣大家都開心。
往北的路並不好走，尤其是臘月間，許多地方都落了雪，崎嶇的路上結了冰，有時在度過河面時，還要給馬蹄裹上布，給車輪綁上繩子才能平安通過。
陸錫無不遺憾道：“我們來的太晚了，早些上路就好了。”
蘇錦書道：“不早也不晚，剛剛好。”
再後來，馬車也走不動了，他們便騎馬行走在小路上。
陸錫牽著神鳧。
神鳧背上坐著蘇錦書。
蘇錦書已經看見雪了。
雪白晶瑩，一團一團的落下來，掛在神鳧的鬃毛上，能停留很久。
她註意到前面陸錫的身上也落滿了雪，厚實的大氅令人行動變得很慢，雪堆得多了，看著就像個雪人。
蘇錦書俯身幫陸錫拍雪。
陸錫轉身給她手裏塞了幾顆野山楂，又小又幹癟，一看就不好吃，蘇錦書還是咬了下去，果然被酸的呸出聲，陸錫便悶悶的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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仙宮之美也不過如此。
陸錫安排的住處是在一座山腳下，挨著河，周圍沒有多少人家，很空曠，他們住在一座木屋子裏，臺階上的雪厚厚的一層，像豆腐塊一樣可以整塊刨下來。
房間裏熏著暖香，推開窗，便是她心心念念的冰奇景。
陸錫在檐下敲了一塊粗壯的冰淩子，用刀細細雕了一只剔透的小鹿，擺在蘇錦書的窗外。
蘇錦書伸出手去摸了摸小鹿，摸了一手的濕涼。
當天夜裏，這尊冰雕的小鹿就被她拿來摁在了陸錫的身上。
“你說你功法特殊，血脈不溫……讓我看看到底是你更冷，還是冰更冷。”
肉體凡胎怎可能抵得過冰雪。
只見那精心雕琢過的小鹿逐漸模糊了樣子，融化的水順著他的脊背濕噠噠的滑下。
陸錫明知她是在壞心眼的捉弄他，但還是忍住了戰栗，沒有亂了章程，深入淺出，托著她登至極點。
很快，蘇錦書就拿不住那小鹿了。
模糊成一團的冰從手裏滑走，落在錦被上，被陸錫反手撈住了。
蘇錦書一看要完，縮著要往裏頭躲，可兩人如此糾纏哪裏能躲的開。
陸錫單手就能扣住她那纖細的腰肢，將人禁錮在身前。
冰團子融化的只剩下一個栗子大小。
陸錫將其夾在指間，貼在蘇錦書的腿側。
蘇錦書一個哆嗦，渾身都緊繃了起來。
她的反應讓陸錫覺得有趣，更覺得新鮮。
蘇錦書的腿側很快就濡濕一片。
陸錫從背後貼著她，道：“我不該雕小鹿的，我就應該雕個你，雕一個等身大小一模一樣的你，好讓你用體溫融掉它……什麽時候融掉，什麽時候我們停。”
蘇錦書在顫栗中輕喘著，道：“你這種人寫進話本子裏是會被吸幹精血的……”
陸錫難得粗鄙了一次：“放屁。”
窗外冰天雪地，窗內二人體會著業火焚身，幾欲燒去了理智。
蘇錦書終於徹底把那塊冰給融了，陸錫才慢慢緩下了攻勢，在差不多的時候，抽身撤了出去。
蘇錦書察覺到今日與以往不同，支起淋漓的身子看著他。
陸錫躺在她枕邊，解釋道：“皇太後孝期，私下偷著玩便罷，明面上不能搞出娃娃來，否則會招來很多麻煩。”
蘇錦書往他懷裏靠，很快平息了躁動。
她想起來這一路上，聽隨從議論過，京城裏皇上又處置了不少人，弄的朝堂上人心惶惶，不得安寧。
蘇錦書問：“是不是又死了很多人？”
陸錫沈默了一會兒，說：“是。”
蘇錦書微微嘆了口氣，道：“其實那天夜裏，我能察覺到皇上心裏的猶豫，他原應當是不情願如此的，可最終還是雷霆手段的處置了。”
陸錫低頭看著她身上的粉暈漸消，用被子把人裹了個嚴實，像個雪白綿軟雪人窩在他懷裏。
他語氣緩緩道：“這些年，皇上也曾後悔過早些年手段太強硬，以至於血流的太多了，有傷人和……其實，後悔並沒有什麽用，你看，同樣的事再發生一次，他依然會做出相同的決定。”
蘇錦書道：“其實百姓們並不關心朝廷內亂死了多少人，我在江南時，只聽過眾人歌頌皇上仁德，年年輕徭薄稅，四海升平，這十幾年，是來之不易的盛世。”
陸錫道：“他是個很好的皇上……他為身邊人帶來了很多安寧，可他自己卻割舍了許多。”
蘇錦書道：“他像是被困在柱子上的龍。”
陸錫拍著她的脊背，搖了搖她，說：“睡吧。”
一向不愛賴床的蘇錦書在成親後，漸漸懶怠了起來，日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，睡足了覺再起來。
饒是如此，醒來時還是渾身酸軟，難受好一陣子。
蘇錦書快午時才養好了精神，從暖閣裏鉆出來，便見陸錫已經煮了一壺茶，搬了椅子坐在門口看雪落。
今日天色放晴了，但還是有雪花飄。
蘇錦書第一次見到晴日下雪。
日光朦朧，雪花在半空中打著旋，不緊不慢的落下來。
蘇錦書坐在小幾旁側的另一把椅子上。
陸錫伸手遞來一杯茶。
蘇錦書抿了一口，有些酸酸甜甜的味道，她掀開茶盞一瞧，這竟不是尋常的茶，裏頭煮的是山楂橘皮。
陸錫問她：“怎麽樣？”
蘇錦書道：“不錯。”
她慢慢嘗著，喝完了一盞茶。
茶幾上的小爐子還烤了幾只橘子，蘇錦書剝了一只橘子，嘗到了甘甜，分了一半給陸錫。
這樣靜好的時候，程嬤嬤端著藥來了。
蘇錦書從漆盤中端了碗，一飲而盡，旁邊一個小碟子裏放著一枚丸藥，她也拿起來吃了。
陸錫瞧著她這幅乖巧的模樣，道：“你吃藥倒是不用費心思。”
蘇錦書咽下口中的苦澀，舌根都麻了，卻道：“吃藥t是為了自己的身體好，藥那麽珍貴的東西，可不能浪費了。”
陸錫神情有些恍惚，道：“記得當年我被逼著灌藥時候，是真的打心底裏厭煩，寧可拖著傷遲遲不愈，也不願吞那些藥湯子。”
蘇錦書不解問：“為何？”
陸錫沒有立刻回答，想了想，才道：“我小時候吃過藥太多了，費那麽大勁治病，卻怎麽也治不好，令我一度很厭惡那一碗一碗的黑乎乎的湯藥。”
蘇錦書道：“所以你喜歡甜的。”
陸錫道：“糕點能讓人身心愉悅，人總要給自己找點能支撐下去的東西。”
蘇錦書道：“等來年夏天，我還給你做甜的蓮子羹。”
如果能等得到的話。
雪有一陣沒一陣的下，到了下晌，幾乎就停歇了。
蘇錦書抱著手爐回了屋子裏，從行囊中抽了幾根彩繩，配著各式各樣的珠子，編了好幾條亮閃閃的多寶串，掛在了窗上，還有檐下。
檐上堆著的雪只有午時才會融化，風吹著多寶串子撞在一起，叮叮當當的響。
傍晚的時候，蘇錦書聽到外面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：“你們是剛搬來山上的嗎？”
是個女子，聽起來年紀不大。
她在跟外面的陸錫說話。
但是陸錫沒有回答，他客氣的點了一下頭，轉身回屋，用目光示意蘇錦書去瞧瞧情況。
蘇錦書推開窗，只見院外矮墻下，站著一個少女，正好奇的擡頭看著她家房檐垂下的多寶串子。
“是啊，我們是剛搬來的。”蘇錦書說：“你是住在這裏的人？”
那少女道：“我住在河對面，也是個小院子，不過沒你們的大……前些日子這裏開始興建土木，我就猜是有新客人要來住了，果然沒猜錯。”
蘇錦書又仔細打量了她一番。
她年紀不大，穿得灰蓬蓬的，但是很厚實保暖，看不出身形怎樣，可從露出來的那一截纖細的脖子看，她有些瘦弱。
但年輕又瘦弱的她肩上卻背著一個半人高的竹簍，還掛著一把鋤頭。
蘇錦書見她對這些多寶串子感興趣，於是起身解了幾串遞給她。
那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。
蘇錦書道：“我隨手串的小東西，幾顆破爛石頭，不值幾個錢，好看罷了。”
那姑娘這才接了，耳尖紅紅的，輕聲道了一聲謝，轉身跑掉了。
蘇錦書不知她這麽急趕著去做什麽，很遺憾不能多聊幾句。
陸錫道：“她是河對面那戶人家的女兒，十七歲，一家子以種雪蓮花為生。”
他選定了這個地方作為落腳處，自然早就把周圍的情況都摸透了。
蘇錦書道：“她看起來有些害羞。”
陸錫說：“山裏的農戶深居簡出，很少見外人，正常的。”
蘇錦書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。
等天徹底黑下去，一輪彎月掛在天上，與雪光相交映，周遭亮堂堂的，連燈都不必掛。
院外傳來的敲門聲。
蘇錦書站在屋門前，看見是剛才那個女孩，她舉著一個籃子放在矮墻上，意思是送給她的東西，道：“我家自己種的雪蓮花，你長得這麽嬌弱，給你燉點湯補補。”
可能是介意她屋裏有男子，陸錫剛一露頭，她就退後幾步，跑遠了。
蘇錦書把那籃子拿下來，掀開外面的一層藍布，裏面是兩朵雪白的花，花冠足有海碗那麽大，下面的葉子還是鮮嫩的，還連著完整的根系，粗壯飽滿。
蘇錦書驚嘆：“好漂亮。”
陸錫瞧了一眼，道：“這樣成色的雪蓮花要麽是亂石灘上自由生長的，要麽是精心養育多年才長成的，你賺大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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